山水人传范家笔,画史推尊为第一。朅来因看秦川图,天下丹青能事毕。
大山岩岩如国君,小山郁郁如陪臣。大石盘盘社与稷,小石落落士与民。
一山一形似争长,一石一态如布军。想君胸中有全秦,见鐻削鐻鐻乃真。
掌上长安近于日,千树万树生青春。忆昔岐山凤皇语,葱葱柞棫沾新雨。
昆夷束手密须降,不见功勋见歌舞。黄金铸牛西入僰,五丁云栈通中国。
骊山宫阙九天高,六处孱王走衔璧。不信诗书信法家,关东半被鱼书惑。
尽卷图籍亦大好,五十年凶都一埽。章邯董翳举如毛,沐猴冠委金陵道。
北原兵自天而下,汉室倾颓如解瓦。祁山六出纵无功,渭水犹堪饮君马。
螭蟠老将骨未朽,草附那能济阳九。技痒投鞭抵岁星,归来鹿死何人手。
神武空矜贺六浑,投机常落周人后。竟令冯翊软沙边,东风一夜吹新柳。
侵寻皂角相料理,抛掷龙津浮汴水。鹢头过处巳非隋,不觉晋阳人姓李。
华清高宴戛宫梧,舞马如何护两都。纵得青骡还蜀道,肉得沙场白骨无。
兴亡自取不足吁,可怜神州为盗区。贪徵往古山川事,忘却题诗赏画图。
(1183—1232)易州人,初名文纯,字知几。幼颖悟,善草书,能诗,号神童。弱冠入太学,有文名。博通《五经》,尤长于《易》、《春秋》。宣宗兴定末,试开封府,词赋得第二名,经义居魁首,廷试,以误落第。后以荐赐进士,授太常寺太祝,迁应奉翰林文字。天兴元年,避兵确山,为蒙古兵所俘,病死广平。
经,常道也。其在于天,谓之命;其赋于人,谓之性。其主于身,谓之心。心也,性也,命也,一也。通人物,达四海,塞天地,亘古今,无有乎弗具,无有乎弗同,无有乎或变者也,是常道也。其应乎感也,则为恻隐,为羞恶,为辞让,为是非;其见于事也,则为父子之亲,为君臣之义,为夫妇之别,为长幼之序,为朋友之信。是恻隐也,羞恶也,辞让也,是非也;是亲也,义也,序也,别也,信也,一也。皆所谓心也,性也,命也。通人物,达四海,塞天地,亘古今,无有乎弗具,无有乎弗同,无有乎或变者也,是常道也。
以言其阴阳消息之行焉,则谓之《易》;以言其纪纲政事之施焉,则谓之《书》;以言其歌咏性情之发焉,则谓之《诗》;以言其条理节文之着焉,则谓之《礼》;以言其欣喜和平之生焉,则谓之《乐》;以言其诚伪邪正之辨焉,则谓之《春秋》。是阴阳消息之行也,以至于诚伪邪正之辨也,一也,皆所谓心也,性也,命也。通人物,达四海,塞天地,亘古今,无有乎弗具,无有乎弗同,无有乎或变者也。夫是之谓六经。六经者非他,吾心之常道也。
是故《易》也者,志吾心之阴阳消息者也;《书》也者,志吾心之纪纲政事者也;《诗》也者,志吾心之歌咏性情者也;《礼》也者,志吾心之条理节文者也;《乐》也者,志吾心之欣喜和平者也;《春秋》也者,志吾心之诚伪邪正者也。君子之于六经也,求之吾心之阴阳消息而时行焉,所以尊《易》也;求之吾心之纪纲政事而时施焉,所以尊《书》也;求之吾心之歌咏性情而时发焉,所以尊《诗》也;求之吾心之条理节文而时着焉,所以尊《礼》也;求之吾心之欣喜和平而时生焉,所以尊「乐」也;求之吾心之诚伪邪正而时辨焉,所以尊《春秋》也。
盖昔者圣人之扶人极,忧后世,而述六经也,由之富家者支父祖,虑其产业库藏之积,其子孙者,或至于遗忘散失,卒困穷而无以自全也,而记籍其家之所有以贻之,使之世守其产业库藏之积而享用焉,以免于困穷之患。故六经者,吾心之记籍也,而六经之实,则具于吾心。犹之产业库藏之实积,种种色色,具存于其家,其记籍者,特名状数目而已。而世之学者,不知求六经之实于吾心,而徒考索于影响之间,牵制于文义之末,硁硁然以为是六经矣。是犹富家之子孙,不务守视享用其产业库藏之实积,日遗忘散失,至为窭人丐夫,而犹嚣嚣然指其记籍曰:「斯吾产业库藏之积也!」何以异于是?
呜呼!六经之学,其不明于世,非一朝一夕之故矣。尚功利,崇邪说,是谓乱经;习训诂,传记诵,没溺于浅闻小见,以涂天下之耳目,是谓侮经;侈淫辞,竞诡辩,饰奸心盗行,逐世垄断,而犹自以为通经,是谓贼经。若是者,是并其所谓记籍者,而割裂弃毁之矣,宁复之所以为尊经也乎?
越城旧有稽山书院,在卧龙西冈,荒废久矣。郡守渭南南君大吉,既敷政于民,则慨然悼末学之支离,将进之以圣贤之道,于是使山阴另吴君瀛拓书院而一新之,又为尊经阁于其后,曰:「经正则庶民兴;庶民兴,斯无邪慝矣。」阁成,请予一言,以谂多士,予既不获辞,则为记之若是。呜呼!世之学者,得吾说而求诸其心焉,其亦庶乎知所以为尊经也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