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室如逆旅,尘坌被几席。自是懒扫除,初非护鼠迹。
比室有道人,高洁如玉璧。时来相劳苦,倚席笑哑哑。
道人居若何,纯素胜金碧。槃盂及几杖,奠置有疆埸。
青丝贯湘竹,秩秩间儒释。短长各部伍,行列共绳尺。
试看缶中兰,修叶净如拭。我亦捧心颦,触瓶污履舄。
乃知效子败,古语不可易。时当过师语,输写尽胸臆。
师言吐如屑,永语嗟啧啧。问师何所嗟,吾道苦荆棘。
堂堂大道场,儿辈恣陵轹。苞苴幸引援,侧媚乞朝夕。
争传外道语,盗履祖师阈。狂澜不可回,妖氛一何逼。
柏直尚乳臭,唐俭安足惜。世无磊落人,口语谩籍籍。
岂无直道师,众寡久不敌。常恐碧眼胡,西来苦无益。
道人僧之杰,老骥犹伏枥。安得大宝坊,降魔扫妖癖。
慧庆寺距阊门四五里而遥,地僻而鲜居人,其西南及北,皆为平野。岁癸未、甲申间,秀水朱竹垞先生赁僧房数间,著书于此。先生旧太史,有名声,又为巡抚宋公重客,宋公时时造焉。于是苏之人士以大府重客故,载酒来访者不绝,而慧庆玉兰之名,一时大著。
玉兰在佛殿下,凡二株,高数丈,盖二百年物。花开时,茂密繁多,望之如雪。虎丘亦有玉兰一株,为人所称。虎丘繁华之地,游人杂沓,花易得名,其实不及慧庆远甚。然非朱先生以太史而为重客,则慧庆之玉兰,竟未有知者。久之,先生去,寺门昼闭,无复有人为看花来者。
余寓舍距慧庆一里许,岁丁亥春二月,余昼闲无事,独行野外,因叩门而入。时玉兰方开,茂密如曩时。余叹花之开谢,自有其时,其气机各适其所自然,原与人世无涉,不以人之知不知而为盛衰也。今虎丘之玉兰,意象渐衰,而在慧庆者如故,亦以见虚名之不足恃,而幽潜者之可久也。花虽微,而物理有可感者,故记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