译文
使用的宝剑上装饰着黄金,龙形纹饰的剑鞘包裹着锋利的刀刃。装饰着红绒的虎头金牌悬挂在玉带下。骏马在苍翠茂密的杨树树影下飞驰,如同快速流动的银光闪耀。天气秋高气爽,志气豪迈,期待为朝廷建功立业,名垂青史。
注释
喜春来:曲牌名,又名《阳春曲》、《喜春风》、《喜春儿》。此调入“中吕宫”,亦入“正宫”。小令兼用。
金妆:黄金装饰。龙口:有龙形纹饰的剑鞘。
虎头:指虎头牌,皇帝颁发给从军武将便宜行事的金牌。
骅骝(huá liú):是周穆王八骏之一,骏马。
凤凰楼:宫中的楼阁。这里指代朝廷。▲
这首小令刻画出一位古代大将威武雄壮的姿态,表现出立下卓著战功后志得意满的心情。虽仅二十九个字,却因为作者高超的技艺传达出异常丰盈的信息,有很强的画面感和现场感。语言简洁凝练,人物形象描绘,人物内心的描写,都生动传神。
“金妆宝剑藏龙口,玉带红绒挂虎头”用整饬的对句为威风凛凛的将军写形。黄金做装饰的宝剑藏在龙形纹饰的剑鞘里,一个“藏“字,欲扬反抑,带给人的是“匣中宝剑夜有声”(宋陆游《长歌行》),按捺不住绝鞘欲出的张力。玉带轻摇,红绒婆娑,虎头金牌缠在腰际,在威猛的底色上又加抹一笔俊逸洒脱之姿,一个“挂”字,金牌随身摇摆跳脱的轻快意趣隐隐流出。”金”“玉”“红”描颜色质地,“龙口”“虎头”壮气势声威,绝无一字落空。
“旌旗影里骤骅骝”与前两句的实处写形不同,转为影中传神,流光幻彩,往来驰骤,颇有“光影驰西流"(三国魏曹植《野田黄雀行》)的观感。唐杜甫《奉简高三十五使君》有“骅骝开道路,鹰隼出风尘”。骏马如飞,在旌旗耀眼斑斓的光影间倏忽而过,“骤”字言速度气势,更言风采神韵,举重若轻,把铁马漫卷的元军描述得有如天兵天将般飘洒烂漫。
最后,“得志秋,喧满凤凰楼”中“凤凰楼”可能是实景,杨果《越调·小桃红》有“玉箫声断凤楼”句,这里指朝廷、京城。这一句写凯旋还朝,举城欢腾。至此,几个画面一气贯下,一幅比一幅气势足,一幅比一幅动感强,如鼓角横吹,战鼓频催。最后,色彩、光影、音声、动静、神情等所有信息全由一个牢拢场面气氛感极强的“喧”字点化,一支首尾完具流光幻彩的小令便这样遏云而出。为了造成这样一种干净利落的表达,作者在动词的选择上很讲究。”藏”“挂”“骤”“满”,下字稳重响亮,与句尾平声的平滑清扬相衬相应,抑扬顿挫,金石铿锵,讽咏之间颇有列队前行的战阵进行曲的声势。
跟伯颜小令指点江山气定神闲的丞相气质相比,这一首的虎啸风生、奔腾驰骤正突显出一位冲杀万马军中不可羁约的勇将本色。在云一窝、月一梭叹世归隐情绪弥漫的元代曲坛,这首雄赳赳气昂昂的武夫马上之曲可称独步。▲
据明叶子厅《草木子》卷四《谈薮篇》载:“伯颜丞相与张九(张弘范排行第九)元帅,席上各作一《喜春来》小令。伯颜云:‘金鱼玉带罗襕扣,皂盖朱幡列五侯,山河判断在俺笔尖头。得意秋,分破帝王忧。’张弘范唱和了这首小令。据《元史》伯颜、张弘范两传,公元1274年(至元十一年),左丞相伯颜领行中书省总兵攻宋。次年十一月,元兵分三路攻临安(今浙江杭州),伯颜率中军从建康(今江苏南京)进发。至元十三年(1276年)正月,三路元兵会师于临安,二月,南宋幼主出降。细玩曲意,伯颜、弘范席上作曲之事,当在1276年元兵会师临安之后。
张弘范(1238年—1280年),字仲畴,易州定兴人,元朝初期重要将领,名将张柔第九子,曾参加过襄阳之战,后跟随元帅伯颜南下攻打南宋,是忽必烈灭宋之战的主要指挥者,曾击败南宋将领文天祥与张世杰,官居江东道宣慰使,深受元世祖忽必烈的器重。至元十七年(1280年)正月十日病死,时年四十三岁。元世祖赠予银青荣禄大夫、平章政事,予谥武烈。元武宗至大四年(1311年),加赠推忠效节翊运功臣、太师、开府仪同三司、上柱国、齐国公,改谥忠武。元仁宗延祐五年(1319年),加赠“保大功臣”,加封淮阳王,予谥献武。
余每观才士之所作,窃有以得其用心。夫放言谴辞,良多变矣,妍蚩好恶,可得而言。每自属文,尤见其情。恒患意不称物,文不逮意。盖非知之难,能之难也。故作《文赋》,以述先士之盛藻,因论作文之利害所由,它日殆可谓曲尽其妙。至于操斧伐柯,虽取则不远,若夫随手之变,良难以辞逮。盖所能言者具于此云。
佇中区以玄览,颐情志于典坟。遵四时以叹逝,瞻万物而思纷。悲落叶于劲秋,喜柔条于芳春。心懔懔以怀霜,志眇眇而临云。詠世德之骏烈,诵先人之清芬。游文章之林府,嘉丽藻之彬彬。慨投篇而援笔,聊宣之乎斯文。
其始也,皆收视反听,耽思傍讯。精骛八极,心游万仞。其致也,情曈曨而弥鲜,物昭晰而互进。倾群言之沥液、漱六艺之芳润。浮天渊以安流,濯下泉而潜浸。于是沉辞怫悦,若游鱼衔钩,而出重渊之深;浮藻联翩,若翰鸟婴缴,而坠曾云之峻。收百世之阙文,採千载之遗韻。谢朝华于已披,启夕秀于未振。观古今于须臾,抚四海于一瞬。然后选义按部,考辞就班。抱景者咸叩,怀响者毕弹。或因枝以振叶,或沿波而讨源。或本隐以之显,或求易而得难。或虎变而兽扰,或龙见而鸟澜。或妥帖而易施,或岨峿而不安。罄澄心以凝思,眇众虑而为言。笼天地于形内,挫万物于笔端。始躑躅于燥吻,终流离于濡翰。理扶质以立干,文垂条而结繁。信情貌之不差,故每变而在颜。思涉乐其必笑,方言哀而已叹。或操觚以率尔,或含毫而邈然。
伊兹事之可乐,固圣贤之可钦。课虚无以责有,叩寂寞而求音。函绵邈于尺素,吐滂沛乎寸心。言恢之而弥广,思按之而逾深。播芳蕤之馥馥,发青条之森森。粲风飞而猋竖,郁云起乎翰林。
体有万殊,物无一量。纷纭挥霍,形难为状。辞程才以效伎,意司契而为匠。在有无而僶俛,当浅深而不让。虽离方而遯圆,期穷形而尽相。故夫夸目者尚奢,惬心者贵当。言穷者无隘,论达者唯旷。
诗缘情而绮靡,赋体物而浏亮。碑披文以相质,诔缠绵而悽怆。铭博约而温润,箴顿挫而清壮。颂优游以彬蔚,论精微而朗畅。奏平徹以闲雅,说炜晔而谲诳。虽区分之在兹,亦禁邪而制放。要辞达而理举,故无取乎冗长。
其为物也多姿,其为体也屡迁;其会意也尚巧,其遣言也贵妍。暨音声之迭代,若五色之相宣。虽逝止之无常,故崎錡而难便。苟达变而相次,犹开流以纳泉;如失机而后会,恒操末以续颠。谬玄黄之秩叙,故淟涊而不鲜。
或仰逼于先条,或俯侵于后章;或辞害而理比,或言顺而意妨。离之则双美,合之则两伤。考殿最于锱铢,定去留于毫芒;苟铨衡之所裁,固应绳其必当。
或文繁理富,而意不指适。极无两致,尽不可益。立片言而居要,乃一篇之警策;虽众辞之有条,必待兹而效绩。亮功多而累寡,故取足而不易。
或藻思綺合,清丽千眠。炳若缛绣,悽若繁絃。必所拟之不殊,乃闇合乎曩篇。虽杼轴于予怀,忧他人之我先。苟伤廉而愆义,亦虽爱而必捐。
或苕发颖竖,离众绝致;形不可逐,响难为系。块孤立而特峙,非常音之所纬。心牢落而无偶,意徘徊而不能揥。石韫玉而山辉,水怀珠而川媚。彼榛楛之勿翦,亦蒙荣于集翠。缀《下里》于《白雪》,吾亦济夫所伟。
或讬言于短韻,对穷迹而孤兴,俯寂寞而无友,仰寥廓而莫承;譬偏絃之独张,含清唱而靡应。或寄辞于瘁音,徒靡言而弗华,混妍蚩而成体,累良质而为瑕;象下管之偏疾,故虽应而不和。或遗理以存异,徒寻虚以逐微,言寡情而鲜爱,辞浮漂而不归;犹絃么而徽急,故虽和而不悲。或奔放以谐和,务嘈囋而妖冶,徒悦目而偶俗,故高声而曲下;寤《防露》与桑间,又虽悲而不雅。或清虚以婉约,每除烦而去滥,阙大羹之遗味,同朱絃之清氾;虽一唱而三叹,固既雅而不艳。
若夫丰约之裁,俯仰之形,因宜适变,曲有微情。或言拙而喻巧,或理朴而辞轻;或袭故而弥新,或沿浊而更清;或览之而必察,或研之而后精。譬犹舞者赴节以投袂,歌者应絃而遣声。是盖轮扁所不得言,故亦非华说之所能精。
普辞条与文律,良余膺之所服。练世情之常尤,识前脩之所淑。虽发于巧心,或受蚩于拙目。彼琼敷与玉藻,若中原之有菽。同橐籥之罔穷,与天地乎并育。虽纷蔼于此世,嗟不盈于予掬。患挈缾之屡空,病昌言之难属。故踸踔于短垣,放庸音以足曲。恒遗恨以终篇,岂怀盈而自足?惧蒙尘于叩缶,顾取笑乎鸣玉。
若夫应感之会,通塞之纪,来不可遏,去不可止,藏若景灭,行犹响起。方天机之骏利,夫何纷而不理?思风发于胸臆,言泉流于唇齿;纷葳蕤以馺遝,唯豪素之所拟;文徽徽以溢目,音冷冷而盈耳。及其六情底滞,志往神留,兀若枯木,豁若涸流;揽营魂以探赜,顿精爽而自求;理翳翳而愈伏,思轧轧其若抽。是以或竭情而多悔,或率意而寡尤。虽兹物之在我,非余力之所戮。故时抚空怀而自惋,吾未识夫开塞之所由。
伊兹文之为用,固众理之所因。恢万里而无阂,通亿载而为津。俯殆则于来叶,仰观象乎古人。济文武于将坠,宣风声于不泯。塗无远而不弥,理无微而弗纶。配霑润于云雨,象变化乎鬼神。被金石而德广,流管絃而日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