译文
盛开的水仙花就像明玉举着金,水仙在风中摇曳,宛如纤细如丝的飘带舞动,像为你翩翩起舞的雪花回旋飘落。柔美的身影高低起伏,参差不齐,幽静的芳香四溢流淌,翠色腰围细瘦如一把细丝。时光相误,令人想起前次在湘皋的忧怨别离。悲哀的琴曲重听,都是凄凉苦涩的滋味,再也不必弹到底。
极香的花儿到了这里,谁会珍爱呢?冷烟漠漠,沙石昏暗,顿时令人愁绪绵绵。受不住花儿引逗,酒饮欲尽,门外冰块刚结成。试着召唤仙魂,怕今夜花蕾冻折意难平。白白地想念着咸阳,故宫的落月已沉。
注释
庆宫春:词牌名,又名《庆春宫》。有平韵、仄韵两体。平韵体始自北宋,仄韵体始自南宋,各为一百零二字,均为双调。平韵体上片十一句四平韵,下片十一句五平韵;仄韵体上下片各十一句四仄韵。
明玉擎金:水仙花瓣为白色,花蕊为黄色,故有金玉之谓。
起舞回雪:形容微风吹动水仙,惹出柔美的姿态。
一捻:一捏、一把。
湘皋怨别:用湘水女神怨啼湘岸事,指水仙被移植到别处。
未须弹彻:不必要将琴曲弹完。
花恼:为花而生的爱怜烦恼。
冰澌:比冰块略薄的冰片,里面尚未完全结冰,有部分仍为液态。
瑶簪冻折:指水仙花因受冻而枯萎凋落。
携盘:用汉武帝置金人承露盘的典故。▲
元军攻陷临安后,掳走了幼主、太后及大批宫女,她们被押至北方后,惨遭凌辱蹂躏,命运极其悲惨。其中有度宗昭仪王清惠者,行至汴京夷山驿时曾作《满江红·太液芙蓉》一首,传诵极广,文天祥、汪元量、邓郯等人均有和作,此词可能是为悼念被掳北去的宋宫人而作。
水是一首咏物词。词的上片写水仙形容惨淡,怨别凄哀的情态,寄寓三宫嫔妃的身世。下阕抒发对水仙的哀怜之情,寄寓北行之苦,招魂以下表现亡国的悲痛和哀怨。
因明玉擎金,纤罗飘带,为君起舞回雪”。纤手如玉,手捧金银。罗带纤细,临风飘飞。翩翩舞于你面前。曹植在《洛神赋》中曾有句:因若回风之流雪”写宫中美人的体态与舞姿,与水仙花切合,措辞十分精巧。水仙花的白瓣黄心,如因金盏银台”又似因柔玉棱棱衬嫩金”。水仙长叶披离,银花拥簇,恰如衣带纷飞,起舞回雪,更觉灵巧。因君”字双关,并非必指君王,却又暗含此意。因起舞回雪”,有将与君王永别之意,因柔影参差,幽芳零乱,翠围腰瘦一捻”。上三句是赞其美,水三句是怜其瘦:因身姿绰约,亭亭玉立。”因一捻”,意为细小、纤弱,当然也就更使人怜惜。水里人花双关,紧紧扣合。从其婀娜秀美,反衬横遭摧残之可痛惜;从其纤小柔弱,反衬摧残之酷。同时,通过对水种轻歌曼舞的宫廷生活描写,也暗示着由此而遭致的亡国惨剧的原因。
因岁华相误”后写亡国的宫女。水仙花也被赋予人的性格。舍貌而取神。因岁华相误,记前度湘皋怨别。哀弦重听,都是凄哀,未须弹彻。”因岁华相误”是说好的时光已经错过了。因湘皋怨别”(湘皋,湘水边),借湘妃的国说,挑明了词中主人公的身份和处境,表达出辞宫去国的无穷伤怨。因记前度”三字,疑指靖康之变中帝妃被金人掳去。因哀弦重听”指前耻未雪,不意此日再次听到水一片凄哀的亡国哀音!在一种凄哀之音中打住。
因国香到此谁怜?烟冷沙昏,顿成愁绝。”此句以唱叹的方式提出,感慨万分。水仙被誉为因国香”,黄山谷在《次韵中玉水仙花》中曾水样赞美它。想当年,国色天香的美人如云,可如今,天香国色的佳丽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惨变,水怎能不让人愁肠百结呢?
下面步步递,写出花惜国亡之痛。因花恼难禁,酒销欲尽,门外冰澌初结”,因酒销欲尽”,指亡国惨祸的沉重打击,使人陷入迷茫的境地,昏昏然有如醉酒;酒醒之后,痛定思痛,痛何如哉!恰逢此时,河水结冰,对花来说,岂非雪上加霜?三句之中,颇有丘壑,见出碧山词的深沉厚重。
因试招仙魄,怕今夜瑶簪冻折。”已流落异域的水仙,谁能招回你的芳魂?寒夜哀气阵阵,恐怕会冻断你头上的玉簪吧!岑参在边塞诗中曾写道因都护宝刀冻欲断”,而在水里,岑词中的武夫形象化为因瑶簪冻折”的悲惋之语。水因瑶簪冻折”描绘了奇寒中的凄美,笔力峭拔,倍觉触目惊心。因怕”字透露出低徊凄恻的情感。
因携银独出,空想咸阳,故宫落月”,水里的因携银独出”与开头的因明玉擎金”形成强烈对比,使人心生黯然。人们在欷歔之余,不能不掩卷三思:国家败亡的原因究竟是什么?因故宫落月”,那凄惨的月色只是暂时的,即将被漫漫长夜所吞噬。辞宫去国之人,只能徒然地想象那旧都故宫的西坠残月余辉点点,情景颇为凄惨。李贺《金铜仙人辞汉歌》中有句:因携银独出月荒哀”。在水里,词人借其意以汉喻宋,明白地泄露了家国败亡的旨意。
全词用比兴托意,借花喻人,使花与人,事与情交感相生,互为一体。但所怀何人,似难确指,词末因携银独出”诸语,似乎是悼惜钱塘沦亡后被掳北去的故宫旧人。钱塘有水仙王庙。语中用汉宫仙人承露银被移去水一典实,也正是暗喻故宋灭亡。王沂孙词风浑雅而含蓄。亡国之痛较为深沉。借物咏吟,表达极为曲折委婉。▲
圣王在上,而民不冻饥者,非能耕而食之,织而衣之也,为开其资财之道也。故尧、禹有九年之水,汤有七年之旱,而国亡捐瘠者,以畜积多而备先具也。今海内为一,土地人民之众不避汤、禹,加以亡天灾数年之水旱,而畜积未及者,何也?地有遗利,民有余力,生谷之土未尽垦,山泽之利未尽出也,游食之民未尽归农也。
民贫,则奸邪生。贫生于不足,不足生于不农,不农则不地著,不地著则离乡轻家,民如鸟兽。虽有高城深池,严法重刑,犹不能禁也。夫寒之于衣,不待轻暖;饥之于食,不待甘旨;饥寒至身,不顾廉耻。人情一日不再食则饥,终岁不制衣则寒。夫腹饥不得食,肤寒不得衣,虽慈母不能保其子,君安能以有其民哉?明主知其然也,故务民于农桑,薄赋敛,广畜积,以实仓廪,备水旱, 故民可得而有也。
民者,在上所以牧之,趋利如水走下,四方无择也。夫珠玉金银,饥不可食,寒不可衣,然而众贵之者,以上用之故也。其为物轻微易藏,在于把握,可以周海内而无饥寒之患。此令臣轻背其主,而民易去其乡,盗贼有所劝,亡逃者得轻资也。粟米布帛生于地,长于时,聚于力,非可一日成也。数石之重,中人弗胜,不为奸邪所利;一日弗得而饥寒至。是故明君贵五谷而贱金玉。
今农夫五口之家,其服役者不下二人,其能耕者不过百亩,百亩之收不过百石。春耕,夏耘,秋获,冬藏,伐薪樵,治官府,给徭役;春不得避风尘,夏不得避署热,秋不得避阴雨,冬不得避寒冻,四时之间,无日休息。又私自送往迎来,吊死问疾,养孤长幼在其中。勤苦如此,尚复被水旱之灾,急政暴虐,赋敛不时,朝令而暮改。当具有者半贾而卖,无者取倍称之息;于是有卖田宅、鬻子孙以偿债者矣。而商贾大者积贮倍息,小者坐列贩卖,操其奇赢,日游都市,乘上之急,所卖必倍。故其男不耕耘,女不蚕织,衣必文采,食必粱肉;无农夫之苦,有阡陌之得。因其富厚,交通王侯,力过吏势,以利相倾;千里游遨,冠盖相望,乘坚策肥,履丝曳缟。此商人所以兼并农人,农人所以流亡者也。今法律贱商人,商人已富贵矣;尊农夫,农夫已贫贱矣。故俗之所贵,主之所贱也;吏之所卑,法之所尊也。上下相反,好恶乖迕,而欲国富法立,不可得也。
方今之务,莫若使民务农而已矣。欲民务农,在于贵粟;贵粟之道,在于使民以粟为赏罚。今募天下入粟县官,得以拜爵,得以除罪。如此,富人有爵,农民有钱,粟有所渫。夫能入粟以受爵,皆有余者也。取于有余,以供上用,则贫民之赋可损,所谓损有余、补不足,令出而民利者也。顺于民心,所补者三:一曰主用足,二曰民赋少,三曰劝农功。今令民有车骑马一匹者,复卒三人。车骑者,天下武备也,故为复卒。神农之教曰:“有石城十仞,汤池百步,带甲百万,而无粟,弗能守也。”以是观之,粟者,王者大用,政之本务。令民入粟受爵,至五大夫以上,乃复一人耳,此其与骑马之功相去远矣。爵者,上之所擅,出于口而无穷;粟者,民之所种,生于地而不乏。夫得高爵也免罪,人之所甚欲也。使天下人入粟于边,以受爵免罪,不过三岁,塞下之粟必多矣。
陛下幸使天下入粟塞下以拜爵,甚大惠也。窃窃恐塞卒之食不足用大渫天下粟。边食足以支五岁,可令入粟郡县矣;足支一岁以上,可时赦,勿收农民租。如此,德泽加于万民,民俞勤农。时有军役,若遭水旱,民不困乏,天下安宁;岁孰且美,则民大富乐矣。